火蜘蛛-小說集

第十四章  黑森林的深處

在施迪爾欽的奸計中，布魯被慾望精靈轉化成黑色巨龍，但仍守護在葛林特所在的山區。被葛林特契約的枷鎖限制的施迪爾欽，領悟到人類重視外貌，因此變化自己成英挺的男人，身騎白馬準備前往人類的城鎮，找尋杭伯特的下落，引黑龍布魯離開山林。

在沉睡中的葛林特，仍然能聽見周圍的聲音，也能感應到整個山間植物的耳語，雖然事情照她所想的發展，杭伯特因為自責離開、布魯守護在她身邊沒有離開山區，施迪爾欽也在她的契約下無法再傷害人類。

但自己所愛的人，杭伯特將永遠活在懊悔中、布魯也再憤怒的情緒裡，被施迪爾欽用慾望精靈控制化身成黑龍，她所喜愛的花草樹木也淪落黑暗。

在葛林特的心中，此時陷入無比的哀傷，她回想起自已和弟弟的過往，或許施迪爾欽是對的，他們姊弟倆和人類接觸根本是個錯誤。

葛林特在內心和自己對話：「從出生開始，我們就不屬於這個世界，沒有任何人愛我們，就連爸爸最後也離我們而去。我和布魯…是個注定沒有辦法得到愛，也不會擁有愛的存在…」

她內心痛哭的聲音，深藏在沉睡的身體裡。化身為黑龍的布魯，聽不見，卻彷彿感受得到姊姊的憂傷，殘暴而憤怒的外表，顯露出來一絲悲傷。

在如黑暗漩渦般的夢境中，葛林特就這樣沉睡了好久的時間，一日又一日、一年過一年。布魯則是在這滿了魔獸的黑森林中，持續的守護著自己最心愛的姊姊。

直到有一天，在葛林特悲痛的心裡，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聲音：「你們一直都擁有著愛，你們擁有著彼此，而且也一直有我在，我沒有一個時刻忘記對你們的愛，我的孩子們…」

葛林特張開眼，躺在黃金色的水池中間，周圍的花草樹木、甚至天空都是金黃色的，如同夢境般的場景，她在驚訝中也才發現，自己躺在一個身穿金色長袍的女人腿上。

那個女人帶著慈祥的微笑，輕輕地撫摸著葛林特的頭髮，而葛林特也才驚覺的流下眼淚：「媽媽!?」

這女人正是葛林特和布魯的母親維爾，她輕聲的說著：「你們會被帶到這個世界上，成為我的孩子，絕對不是偶然。妳說從來沒有得到過愛，卻不知道其實你們是在我的愛裡出生的。」

葛林特就像個小孩一樣，堅強了這麼多年日，終於潰堤：「但是人類無法接受我們，矮妖又禁止我們和人類接觸。我只想要和一個普通人一樣，開心的過每一天，能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，好好的過完這一生。」

她又啜泣的說著：「但是卻這麼難，對我們來說好難…」

維爾安慰的拍了拍葛林特：「人生從來都不簡單，即使是個人類，也很難開心的過每一天，找到愛自己的人。除非妳能好好的面對自己人生的每一天，能先一步的去愛別人。」

葛林特坐了起來，仍然很難過，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媽媽。維爾微笑著給了她深深的擁抱：「無法接受別人，這本來就是人類的陋習，那些把妳帶來森林裡，和矮妖立下契約的小矮人，也是無法接受彼此，為了自己可以出賣別人的人。」

葛林特擦了擦眼淚：「但是他們不是很多年的好朋友嗎？」

維爾也用手指擦掉葛林特臉頰上的淚滴：「人都是有缺陷的，能接受彼此的好與壞，才能很長的時間相處在一起。」

葛林特含著淚，卻也笑了出來：「就像妳跟爸一樣嗎？你怎麼受得了他阿。」

維爾也笑了起來摸她的頭：「對阿，你們不也忍受他很久嗎？」

兩人相視而笑，維爾這時看著葛林特的眼睛：「好啦，孩子。妳也睡得夠久了，該起床囉。」

說完維爾從衣服裡拿出一支閃耀金色光芒的魔法棒：「算是我這個做媽媽的，第一次叫孩子起床。幫我跟布魯說，我也很想他。」

夢境的最後，維爾把魔法棒交給葛林特：「這是我送你的禮物，希望你能好好運用，這也是我現在僅存的力量了。」

葛林特點點頭，然後在一陣刺眼的光芒中，她再次張開眼睛，發現自己躺在黑暗森林的中央。

她坐起身，周圍的一切都是黑色、充滿荊棘的刺，而布魯化身的巨龍，就靜靜的盤踞在葛林特身邊。

葛林特輕輕的伸手抱住布魯巨大的龍尾，眼角又流下了淚水：「對不起，是我讓你陷入仇恨裡面，還被矮妖抓到機會，把你跟整個森林化為黑暗。」

感應到的黑色巨龍，鼻孔噴出白煙，張開了血紅色的眼睛，轉頭見到已經清醒的葛林特。布魯守護姊姊的心，瞬間勝過了慾望精靈黑暗化的復仇渴望。

巨龍血紅的眼，慢慢轉化成布魯的碧眼，充滿利牙的口也開始說話：「姊，妳沒事了？」

葛林特雖有淚在眼中打轉，卻也開心的點著頭：「嗯，我沒事了。」

黑色巨龍身形開始縮小，鱗片和刺漸漸化為一件黑色的武裝，布魯慢慢恢復成原來的樣子，只是不同的是，他天生長滿全身的毛髮變成深紫色，卻仍散發出藍色的亮光。

布魯抱住了葛林特：「這不是在作夢吧，我以為妳死了！」

葛林特哽咽的拍著布魯：「對不起，我只是睡著了。我用自己的力量產生毒蘋果，原本想犧牲自己，但這些植物不忍心讓我就這樣死去，所以產出的毒素只是讓我沉睡，並沒有把我殺死。」

布魯也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，葛林特摸著他的頭：「讓你擔心了，我不會再隨便離開你了。」

而這時布魯也發現了，剛才葛林特躺著的地方，有個金色的光芒在閃耀著，但被地面的黑色樹根包住，所以沒有很明顯。

布魯指著發出光芒的方向：「那是什麼？」

葛林特轉頭看到金色的光，立刻聯想到夢境裡的媽媽，於是笑著看了布魯一眼，然後走上前撥開地面的樹根。

她從地面拿出了一根魔法棒，綻放出的金光讓他們一時無法睜眼。

過了一會兒光線趨緩，布魯才好奇的詢問：「這是…」

因為有這個魔法棒，葛林特確定剛才的一切不是一場夢，她興奮的對布魯說：「這個是媽媽送給我們的魔法棒！」

布魯也笑了起來：「媽媽，指得是我們的媽媽？」

葛林特驕傲的揮舞著手中的魔法棒：「當然啦，不然還會是哪個媽媽！」

然後她看著這個媽媽給的禮物，心中第一次這樣的溫暖，因為總算有個確證，讓她知道自己有人愛著，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看顧著自己。

隨後她拍了拍布魯的頭：「你知道嗎，我在沉睡的時候遇到媽媽了！」

布魯露出驚訝的表情：「真的！妳確定不是睡昏頭了。」

葛林特無奈的回答：「才不是，不然這個魔法棒是哪裡來的？」

布魯單純的解釋：「阿妳就忽然消失這麼久，找到的時候就昏睡了，我怎麼會知道妳這段時間在做什麼，說不定就是在找這個魔法棒啊。」

葛林特敲了他的頭一下：「我哪那麼無聊。」

布魯像是找到機會，有點嘔氣的回應：「就像妳跟那個獵人跑去羊圈打狼人，不也騙了我嗎？」

葛林特知道布魯還在記恨這件事，就安慰的拍拍他：「好啦，姊再也不會說謊騙你了。」

然後她停頓了一下，稍微整理了心情又說：「媽媽說她也很想你…」

布魯有點嫉妒，撒嬌的說：「吼，不公平，為什麼我都沒有看到過媽媽！」

葛林特看著手中的魔法棒：「我相信媽媽有她的理由，才會這麼久的時間都沒有出現在我們身邊，但是我知道，有她在看顧著我們。」

布魯也看了一眼魔法棒：「那媽媽有教你怎麼用這個嗎？」

葛林特忽然沉默，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：「嗯…沒有欸。」

布魯無奈的對她說：「姊你很笨欸，怎麼沒有在夢裡問一下？」

葛林特有點無辜的說著：「我怎麼知道，阿是要怎麼問？對了，夢裡媽媽有說這是她僅存的力量，但是就沒接著說了，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要問什麼…」

布魯跟她嬉鬧著走離了這個地方：「不要解釋了，還說妳比我聰明，這麼好的東西也不知道怎麼用。」

葛林特追上去：「等一下，我本來就比你聰明好嗎！不然媽為什麼給我不給你？」

布魯又追加一句：「因為有人笨到自己吃下毒蘋果阿！」

葛林特跑過去敲他的頭：「你給我等等！」

姊弟倆又回到兒時的感覺，就像兩個長不大的小孩一樣，又打又鬧的走著。在這個轉化為黑暗的森林間，帶來了歡樂和希望。

其實葛林特沉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，布魯靜靜的守候在一旁，也沒有注意到世間的轉變，外面的居民，因為害怕巨龍和走獸都離開了，小鎮轉眼已經荒廢數年，只剩另一邊森林裡的小矮人們守護著邊境。

杭伯特被雲霧精靈帶到很遙遠的城市，他在悲痛了一段時間後重新開始，藉著雲霧精靈的力量，創造了屬於自己的事業。

在工業化的社會，最需要的就是工廠的動能和人力，所需要的水力或蒸氣，正是雲霧精靈專屬的能力。

這是杭伯特工廠的秘密，因為他能無限的產生工廠所需要的動能，甚至不需要用到煤炭或蒸汽機推動，所以發展速度比別人快很多，幾年的時間，就創造了一個工業帝國。

他的聲名遠播，當時鄰國的皇室非常看好他，計畫要將公主嫁給他，有一天甚至要他繼承王位。

但是杭伯特並沒有接受這個邀請，因為他的心裡還是有著一個人，就是葛林特。

這一天，鄰國的使者又來到了杭伯特的工廠，假借要購買紡紗布料的理由，其實是想再次詢問他是否願意和公主結婚。

但對杭伯特來說，這個國家雖然不大，卻也是他的大客戶，因此杭伯特還是親自的接見了使者。

這位使者是第一次來到這裡，杭伯特熱情的招待他吃飯，然後參觀了自己的工廠。

快速運作的廠房，員工們在生產線上勤奮的工作著，杭伯特驕傲的介紹著自己創立的事業：「你看這裡的工作效率，貴國需要的紡紗材料，要多少我們都能提供。」

但介紹得再仔細，杭伯特也不會透露出他工廠的動能，是來自於雲霧精靈。

這樣的生產力，卻已經讓使者看得嘆為觀止，沒再多問。也因為他真正的目標不是看廠房，而是詢問公主的婚事。

因此等杭伯特介紹完，使者抓到機會就直接進入主題：「有您這樣的領導力，工廠的生產力當然會蒸蒸日上。如果一個國家有您這樣的人才來帶領，一定會是人民的福祉。」

杭伯特一聽便知話題要轉到哪裡了，就揮了揮手說：「不了，我的能力就只夠管理這樣的事業，國家的事務繁重，我是沒有辦法處理的。」

使者又進一步勸說：「這可不能這樣說，凡事都是從小做起，穩定根基就要往大方向去，像您這樣的人才，埋沒在這個工廠太浪費了。」

杭伯特看了一眼使者，心裡實在不甘願，但又不能得罪他，於是換了個方式迂迴的說著：「我的事業就在這了，我也不想離開，人生到這樣也算完滿了。」

使者其實明白他想要婉拒，但礙於自己受國王請託，就直接的問了：「您的人生還可以到更好的境界，只要接受我們國王的邀請，和我國公主結婚，未來您的事業版圖可以更寬廣。」

杭伯特輕嘆了一口氣：「我知道你接受國王的命令很難做，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。」

使者也看了杭伯特一下子，知道他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，於是從口袋拿出一封信：「我明白，逼迫你也沒有用，但是國王希望能邀請您參加我國的宴會，您至少來參加一下，讓我回去也有個交代。」

杭伯特接過了信封，拆開看到裡面的邀請函。他心想對方已經退一步沒有再追問，而且這也可以當作和國王的應酬，就當是為了和工廠的大客戶套交情，還是賞臉參加吧。

於是杭伯特對使者笑了笑：「好吧，請跟國王說我會參加。」

使者也開心的笑了，至少有成功的邀約杭伯特參加宴會，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務。

準備離開的使者，看到工廠的中央放著一台非常老式的紡織機，感到非常好奇：「在這樣先進的工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。」

杭伯特看了就解釋著說：「喔，那是展示給員工和客戶看的，就像你的反應一樣，這種老式的東西，會凸顯出這裡的先進和快速。」

使者有點佩服杭伯特的頭腦，這樣細微的地方都想到了，於是點了點頭坐上馬車，關上門前還補了一句：「你知道嗎？我們的公主也很喜歡這類老式的東西，說不定你們會很合得來。」

杭伯特心想，這樣的話題你也能扯到公主，於是禮貌的笑了笑，就幫使者關上馬車的門，目送他離開。

雖然杭伯特的事業風生雲起，但也因為樹大招風，除了鄰國的國王注意到他之外，還有另外一個人已經暗中觀察他很久了。

這個人就是化身為英俊白馬騎士的施迪爾欽，它這些年間在人類的世界，雖然無法使用契約的力量，但也利用人性製造了許多的混亂。

雖然如此，但它仍然很懷念那個擁有力量的自己，原本找到杭伯特的當下，就想引出化身黑龍的布魯，但沒有管道能將訊息傳達，也無法確定布魯是不是會立刻出山區報復，因此施迪爾欽一直在等待機會。

葛林特甦醒的同時，一隻在山區黑暗化的走獸地鼠，就前來跟施迪爾欽報信，這下要讓布魯和葛林特步出山林就更困難了，於是施迪爾欽心理出現了另一個計劃。

施迪爾欽看到了鄰國使者的馬車隊遠離杭伯特所在的工廠，便騎著白馬緩緩的跟了上去。

他先是假裝迷路接近了使者的馬車，對駕駛馬車的馬伕說：「抱歉，我要找一個紡織廠，我們國家要跟他買布，但是我找不到方向，請問你知不知道這附近哪裡有紡織廠？」

在馬車裡的使者聽了，就拉開窗簾主動說：「你是說那個杭伯特的紡織廠是嗎？」

施迪爾欽知道使者已經上鉤，還是表現無辜的樣子說：「對，工廠老闆好像是叫杭伯特沒錯，你知道在哪裡嗎？」

使者先叫馬伕停車，然後笑著說：「知道阿，我們才剛從那裡出來。」

施迪爾欽也露出微笑：「喔，你們也是來跟他買布料的嗎？」

使者打量了一下施迪爾欽，看他眉清目秀身穿高級的衣裝，便放下戒心的和他聊了起來：「是阿，但是其實我還有任務，我們國王希望他能和公主結婚。」

施迪爾欽聽了點著頭：「國王會想把公主嫁給他，表示這個人不簡單，這樣我就更應該去見見他了。」

此時使者大嘆了一口氣：「唉，但是我們前後已經派了五、六個使者來，還是無法打動他，這次也只是邀請到他參加宴會而已，他就是不答應娶我們國家的公主。」

施迪爾欽聽了表現出驚訝的樣子：「為什麼？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會有人拒絕呢，有問他原因嗎！」

使者也無奈的搖了搖頭：「對阿，我也想說怎麼會有人笨到不接受，但是他也沒有特別講是什麼原因就是了。」

施迪爾欽的內心已經在默默盤算著接下來的計畫了，這次說不定不只能找到杭伯特，還能讓他和化為黑龍的布魯決裂衝突。

於是施迪爾欽假裝好心的對使者說：「這樣…我說不定有好方法，能夠讓他心甘情願的娶你們的公主喔。」

使者聽了這話開心的回他：「真的嗎！那太好了，如果您真的有辦法讓他娶我們的公主，國王一定會很高興的，我會呈報讓國王好好的賞賜你。」

施迪爾欽俊俏的臉龐，沒有顯露出內心的狡猾奸計，他像紳士般的對使者行禮：「沒問題的，成人之美是我應該做的。」

然後施迪爾欽拉著馬：「跟我說說你邀請他的那個宴會細節，我再想辦法看能怎麼說服他。」

使者指著杭伯特工廠的方向：「你不是要跟他買布？但我們要走的方向和工廠所在的地方不一樣喔。」

施迪爾欽笑著滿有義氣的感覺說：「你們公主的終生大事，當然比我要買的那些布重要囉！放心吧，幫助你們之後，我還愁沒有布嗎？」

使者聽了覺得有道理，就笑著邀請施迪爾欽跟在馬車隊旁：「好，那就跟我一起走，我先帶你見我們的國王！」

混入其中的施迪爾欽，其實在暗中盤算著，要如何一次擊垮杭伯特和布魯，並解開契約的束縛，進一步入侵人類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