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蜘蛛-小說集

第九章  七隻小羊的身份

準備引出哈梅爾化身的狼人，伊索原來就是獵人杭伯特的好友，也因為這樣，葛林特知道了鎮上發生的事，也明白有人刻意的想要進森林追捕布魯。這一個夜晚，他們打算先發制人，找出那個栽贓布魯的兇手。

但葛林特沒有打算告訴布魯，主要也是怕他衝動的個性，破壞了要揪出幕後主使者的計畫。也怕他一到現場，就被誤會是要抓小孩的大野狼。

所以接近黃昏的時候，葛林特先準備好晚餐，就對布魯說：「弟，我們有些生活必需品要買，我會跟獵人先生一起到小鎮一趟，你吃飽累了就先休息囉。」

布魯聽了心裡感覺奇怪，在這森林裡住這麼久了，怎麼會忽然需要什麼生活必需品？於是有點故意的問：「什麼必需品？」

葛林特有點慌了，就隨便的回應：「就是忽然想到需要一些東西啊，別擔心我們買完很快就回來了。」

布魯瞇著眼盯著葛林特：「你們該不會想私自去約會吧？」

獵人杭伯特這時也走了過來，開始編造故事的說：「別想太多，就是最近獵到了一些野獸，毛皮可以賣點錢，順便看需要買什麼東西。」

布魯一直跟他們生活在一起，每天獵到什麼都知道，所以更質疑的問：「最近有獵到什麼嗎？我每天跟你出門，盯著你不讓你獵殺不該捕獵的動物，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偷偷抓到什麼有毛皮的野獸。」

杭伯特被他這樣一問也頓時啞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：「嗯，就是…你知道的，有時候我…」

布魯刻意的坐在杭伯特面前，懷疑的眼神緊盯著他流汗的額頭。

葛林特心想這個粗線條老弟，什麼時候變這麼聰明了，居然這麼難騙！只好無奈的說：「對啦，我們要去約會，你晚上就待在這不要打擾我們！」

布魯哈哈大笑了幾聲：「對嘛，早點承認不就沒事了。好啦，給你們一點自己的時間囉。」

隨後布魯就走到餐桌旁背向葛林特和杭伯特兩人，抓起水果和麵包就開始吃了起來。

葛林特示意了一下，要杭伯特趁這個時間離開，隨後兩人就走出了小屋，準備往伊索的牧場前進。

這時背對門口的布魯，眼神中其實表露出了一絲的孤單，畢竟從小到大就跟這個姊姊一起生活，在眾人鄙棄他們的時候，也就只有彼此。但姊姊要跟別人約會，他表面豁達，心理卻有點難熬。

等到聽不見葛林特和杭伯特的聲音，布魯才站起身遙望門外的夕陽。雖然對姊姊遇到這樣願意照顧她的人感到高興，卻又有一絲的心願，希望沒有遇到這樣的人，此刻布魯的心情，已不是矛盾可以形容的複雜。

前往伊索牧場的杭伯特，看著在前面走的葛林特，故意有點試探性的問了一下：「你剛說我們是要去約會，是真的嗎？」

葛林特沒有想到杭伯特會這樣問自己，聽到便停頓了一下才說：「當然不是，是為了要騙我那個笨弟弟，是他一直什麼我們是要去約會，所以我想順著他的話他比較不會起疑。」

杭伯特其實只是半開玩笑的問，但聽到這樣的回答有點失落的感覺，於是只有簡單的回了句：「喔。」

後續的路途，兩人沒有再多說話，但複雜的心情，現在除了布魯，也圍繞著葛林特和杭伯特的心。

同時在伊索的牧場這裡，小鎮上的人都在準備著，由於哈梅爾大肆的抓捕小孩，現在整個鎮上的孩童也所剩不多了。

大人們將自己的孩子披上羊的皮毛後，緊緊的抱著親吻，有些家長不忍的流下眼淚，就像在跟心愛的寶貝訣別，因為如果今晚的行動失敗了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面了。

伊索也抱起了自己的小兒子，細心的整理著披在他身上的羊毛，用臉頰緊貼著孩子稚嫩的臉龐。

他放下了小兒子，又轉頭看著大兒子：「爸爸好愛你們，所以今晚必須跟大野狼戰鬥。」

伊索摸著大兒子的頭：「這段時間你幫爸爸保護好弟弟，這樣我們才能專心的對抗大野狼。」

大兒子堅定的點了點頭，眼神雖帶著一絲的恐懼，但是感覺得出來那是他和爸爸之間最無法動搖的約定。

天色逐漸昏暗，牧場間滿滿的羊群，大概有一半是披著毛皮的孩子們，而大人拿著武器在各處躲藏，留下伊索一人在羊圈中央的草堆頂端守望。

伊索先在柵欄的四角點起油燈，讓整個牧場在夜間仍能看見，由他來注意狀況並通報所有人。

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裡，大野狼會用笛子控制人的心智，所以除了小孩披上綿羊的皮毛，躲在各處的大人們也各自穿上自己圈養動物的毛皮，讓笛聲無法判斷身份，就不會受到大野狼的控制。

哈梅爾以自己孤兒院院長的身份，一直有參加伊索守護隊的會議，所以知道他們今晚的行動。他知道伊索和小鎮的居民有了萬全的準備，而自己被再改造後，其實也沒有紫笛的力量了。

他在房裡跪地大喊：「你給我出來，你給的力量不夠，我根本無法完成要求，今晚我要是被抓了，你的計劃也會泡湯！」

這樣歇斯底里的怒吼，施迪爾欽也聽到了，他從房間的黑影裡緩緩現身，尖銳的白牙排出笑容：「我該拿你怎麼辦呢？都給你這麼多能力了，連簡單的引他們進森林抓大野狼都做不到。」

哈梅爾看到邪惡的施迪爾欽，卻像是見到救星一樣，跪地爬了過去：「我還要力量，給我更多的能力，我就能達到你的要求。」

施迪爾欽看見他空洞的眼神，還有被慾望驅使毫無思考能力的舉動，心理很明白這個人已經被慾望精靈腐化，不再有用處了。

但對施迪爾欽來說，哈梅爾也不過是個魁儡，這樣的狀態還是可以利用，於是露出了奸笑：「放心，有我跟你一起去，今晚就把小鎮的孩子們都抓走吧！」

哈梅爾恍惚的神情，露出了詭異的笑容：「好，把他們都抓光！」

隨後施迪爾欽眼睛發出黃色光芒，哈梅爾在一陣劇痛之中大叫著，身體逐漸長出紫毛，又變成了巨大的紫色狼人，朝天怒吼。

隨後施迪爾欽跳上了哈梅爾的背，紫色狼人從窗戶跳出孤兒院，往伊索牧場的方向狂奔。

即將要到達的時刻，施迪爾欽伸手摸著哈梅爾的狼嘴，滿著尖牙的口中發出了紫色的光芒，一陣聲波帶著慾望精靈的魔力散出，傳到牧場的各角落。

聽到這個聲波的大人們，耳中先是尖銳的笛聲，然後像是震波迴盪在腦海，讓他們頭昏聽不見聲音。

伊索也被這個音波影響，雙手摀著耳朵，但他也立刻察覺到不對，硬撐著張開眼四處遙望。

果然讓他在小鎮的方向，看到狂奔而來的紫色狼人和施迪爾欽，伊索馬上站起身高喊：「狼來了！」

但各處的大人們雖然有些已能站起身，但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，只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，慌亂的東張西望。

伊索見四圍沒有動靜，就拿起了手邊的乾草叉再次高喊：「狼來了！」

這時哈梅爾化身的紫色狼人已經接近牧場柵欄邊，伊索只好跳下乾草堆準備迎戰，並再次用盡全力的大喊著：「狼來了！」

他跳起身用乾草叉刺向哈梅爾，卻被牠一掌打掉，隨後哈梅爾用利爪將伊索抓住，對他怒吼了一聲，就把伊索往屋子的方向丟，他撞擊到屋子後重摔在地站不起身。

施迪爾欽跳了下來，用手拍了拍紫色狼人：「現在只要把孩子們抓走，就能讓他們進森林找出那姊弟倆。」

這時施迪爾欽是在和慾望精靈對話，哈梅爾的心智已經完全被控制，真正成為慾望驅動的野獸了。

當哈梅爾化身的狼人走近羊群，除了四散的綿羊，還有許多孩子們恐懼的叫聲。

施迪爾欽大喊：「快抓吧，沒人能阻止我們了！」

沒想到狼人在往前走，一把斧頭從羊群中丟出，扎實的砍進牠的右眼，讓狼人痛到大吼翻滾。

施迪爾欽眼中閃出憤怒和驚訝：「怎麼可能？」

這時有七個披著綿羊皮毛的人站起身，原來在這些孩子裡，混藏了七個有戰鬥能力的大人，他們雖然也受到影響暫時聽不見聲音，但看到野狼進到羊群仍能立刻反應。

伊索的大兒子這時號召著孩子們：「我們快躲進房裡！」

披著羊皮的孩童跟著伊索的兒子躲進房內，而大兒子看到傷重的爸爸在屋旁想去救他，卻被伊索阻止：「不要管我，快去躲起來，野狼的聲音還是能影響到大人。記住，誰來敲門都不能開，就算是我也一樣！」

大兒子眼中含著淚，奔跑著帶領孩子們進屋內關上門。

此時七個披著羊皮的大人和狼人搏鬥著，這幾個人和伊索還有杭伯特都是好朋友，是曾經當過兵或是獵人，擁有實際戰鬥經驗和能力的人。因此在他們的圍攻下，狼人只能憤怒的四處揮動巨大的利爪卻無法移動。

施迪爾欽見狀發怒了，如果狼人被殺或被捕，他的計畫就等同失敗。於是原本只想在背後暗地指揮的施迪爾欽，現在只能親自出馬。

他露出尖牙大笑，表情卻隱藏著怒火：「既然你們這麼想當小孩，就通通變小孩吧！」

施迪爾欽將右手插進地裡，土地就像活過來一樣，龜裂的部分發出黃光，一條條砂土結合成的繩索，纏繞住那七個人的腳。

那幾個大人還來不及反應，施迪爾欽眼中發出黃光，砂土也纏繞住了那些人，塵土飛揚後，那幾個人變成了侏儒般的矮人，身材就像是孩子一樣，連武器都拿不太起來。

紫色狼人大吼一聲，出掌打倒了面前這幾個身材矮小的＂大人＂，然後奔向旁邊的小屋準備抓那些小孩。

伊索看到眼前的情況，硬撐起滿是傷的身體，撿起身邊唯一能找到的武器，一根從屋子上斷裂的木板：「我一定，要保護孩子們！」

他緩緩的往前移動，看著孩子們躲藏的屋子，也回想起剛才抱著小兒子的畫面：「如果知道那是最後一次抱著你，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開。」

看著屋子也想到大兒子帶著孩子們躲避大野狼的情況：「爸爸好驕傲，有你這樣的好孩子，真的好希望，能夠當面告訴你…」

然後他轉頭對著紫色狼人大吼，用盡力氣往前衝，和狂奔的狼人撞在一起，將木板尖銳的地方刺進狼人僅存的左眼。

當狼人遭受痛擊，就像魔法解除一般，大人們終於可以聽間聲音了，但眾多埋伏的人們，聽到抓狂的怒吼聲，只是握著武器全身發抖不敢出來。

狼人掙扎間，巨大的利爪重重的打在伊索頭上，讓他飛到羊圈的欄杆旁。雙眼都受傷看不到的狼人，這時只能原地揮動雙手，分不清方向的大叫。

這時杭伯特已在森林邊緣，聽見狼的吼聲驚覺不妙：「糟糕，他們已經被襲擊了！」

於是和葛林特兩人加快速度衝往牧場，只見怒吼的紫色狼人和倒地的伊索，杭伯特立刻跑上前看伊索的狀況。

而葛林特則是驚訝的看到，矮人施迪爾欽也在現場，立刻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在幕後策畫的，果然目標就是要栽贓給布魯。

施迪爾欽面帶奸笑，緩緩的轉頭看向葛林特：「看來，計畫還不算失敗，居然引你們自投羅網了。」

看到眼前的慘狀，葛林特也發怒了，立刻往施迪爾欽的方向走去，並伸出雙手控制附近的植物，眾多樹根藤蔓迅速生長往施迪爾欽爬去。

葛林特生氣的對他說：「你到底是誰，為什麼要抓我弟弟，我們都已經躲在森林裡不妨礙別人了，為什麼還要這樣趕盡殺絕！」

施迪爾欽手腳漸漸被植物纏住，但仍然露牙奸笑：「妳弟弟？我要找的人是妳，只是妳弟的特徵明顯，比較好下手罷了。」

這句話讓原本情緒激動的葛林特瞬間平靜了下來：「我？你為什麼要找我，我有做什麼錯事嗎？」

葛林特又想到這些被抓走的小孩、被傷害的人，心中一陣難過，緩緩的留下眼淚：「到底為了什麼，要犧牲這麼多無辜的人，只是為了抓我？」

施迪爾欽伸出手，原本纏繞著他的植物瞬間脆化成沙土：「你還不明白嗎？我為什麼會現身，是因為你違反了精靈界的規定！」

在這同時，杭伯特扶起了重傷的伊索：「我馬上帶你去治療！」

原本已經半昏迷的伊索聽到杭伯特的聲音，手抓著他的衣服：「那個大野狼呢？」

杭伯特看著掙扎不已的紫色狼人，便低頭對伊索說：「別擔心，牠無法再傷害孩子們了。」

伊索露出了笑容：「太好了，幫我…照顧孩子們…」然後慢慢的鬆開了手。

杭伯特點了點頭答應：「好！」便讓伊索輕躺在地。

然後杭伯特舉起揹著的獵槍，瞄準狼人的眉心，連開了三槍才把這個紫色的巨大人狼打死。

槍聲吸引了葛林特的注意，施迪爾欽也同步轉頭看向杭伯特說：「妳和這個人相遇的那天，就是我現身的時候。」

眼中含淚的葛林特轉頭看著施迪爾欽：「為什麼！」

施迪爾欽接著說：「因為妳對他的情感，違背了精靈和人類間的界線。如果對人類產生的情感，世界的運行就會大亂。」

葛林特激動的問：「這是什麼意思！我是人不是精靈，而且人類有什麼不好，人不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嗎？」

施迪爾欽眼神尖銳的看著葛林特：「妳還搞不清楚狀況！妳和人類不一樣，天生擁有能控制植物的能力，還說自己是人。」

然後施迪爾欽指著杭伯特：「妳說人類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，他們有這樣覺得嗎？為了賺錢這些人什麼事做不出來，搞出什麼工業革命，為了煤礦到處亂炸亂挖，對大自然強取豪奪。燃燒的廢氣汙染天空，把我們辛苦維護的世界弄得烏煙瘴氣的！」

葛林特知道施迪爾欽所說的，因為自己的爸爸就是為了挖煤礦才會進到森林裡，這個失敗的故事聽爸爸不知道抱怨多少次了。

施迪爾欽也很明白的說：「我是不會停下來的，直到將情況撥亂反正。妳和妳弟弟都是精靈跑到了人類的身體，如果不快點回歸，甚至融入了人類的社會，那精靈的世界就麻煩了！」

葛林特看到孩子們和小鎮居民的情況，也非常不忍心。回憶從小到大，其實也沒什麼人對她好，其實在內心深處，早就明白自己不屬於這裡，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。

她的淚從臉頰滴下，雖然不捨但也不想讓情況更糟，於是對施迪爾欽說：「你說的撥亂反正，要怎麼做？」

施迪爾欽看著葛林特，這時眼神已無邪惡的神情：「妳必須要證明，妳和那個人類之間沒有情感的存在，只要能有這個證明，我就不會再追捕妳們。」

葛林特閉上眼：「好，你給我一點時間。」

施迪爾欽見葛林特願意配合，也省了自己很多麻煩：「好，三天之內，我會盯著你們，只要能有你們情感消滅的鐵證，我就會回到山裡。但相反的，三天之後如果還是一樣，我就不會再手下留情！」

葛林特點頭：「好！」

施迪爾欽伸出手，狼人的身上透出紫色光點，飛到他的手中，隨後施迪爾欽看了葛林特一眼，就帶著紫色的慾望精靈慢慢往地裡沒入。

因為天色昏暗，杭伯特這時才看到葛林特和身邊的施迪爾欽，連忙衝了過去準備獵槍攻擊。

但趕到時施迪爾欽已經消失，杭伯特跑去抱住葛林特：「沒事吧，果然是那個矮人，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？」

葛林特留下了眼淚，輕輕的推開了杭伯特：「沒事，我們去看看孩子們吧。」

杭伯特看不清葛林特的淚，這短短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什麼事，但也無法多問，只能跟在她的後方。至少，孩子們安全了。

其他在四處的大人們，這時才因哈梅爾的死去，才敢慢慢的走出來，那三句用盡全力喊出的”狼來了”，就像被時間凍結住一樣，此時才迴盪在眾人耳裡。但接近羊圈，這一切早已結束，狼人和伊索都已喪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