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蜘蛛-小說集

在一間大型工廠裡，我是個普通的作業員，每天重複著做一樣的事。等待著的就是每天下班時間、還有每個月發薪水的日子。

就這樣我也訓練自己在工作的時間裡，不太需要經過大腦思考就能完成一整天的任務，因為都是相同的動作，其實也不太困難。

早上出門到公司，工作到中午吃飯，然後繼續下午的工作，就這樣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，日子也就飛快的過去了。

習慣了這樣的生活，也就沒有想太多，只是做好自己份內的事，短期的目標是領薪水、長期的目標就是等退休了。就像陷進了這個世界的洪流而無法自拔，認命地隨波逐流等待時間過去。

而這一切平凡的日子，都在這天徹底改變了。才來到工廠開始相同的一天，忽然旁邊傳來爆炸聲，刺眼的光線和炙熱的火焰瞬間將所有人掩蓋。

我了解到自己凶多吉少了，但隨之而來的並不是痛苦，反而是種溫暖滋潤的感覺蔓延到全身，光芒逐漸散去，我發現自己全身放鬆的漂在半空中。

還沒有意識過來的我，看著天空璀璨的眾星還有日月同時照耀，這一生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景象，過了一段時間，像是忽然驚醒的自言自語著：「等等，這怎麼可能？月亮和太陽同時在天上，還看得到星星的光芒！」

這時有個溫柔的聲音迴盪在耳邊：「歡迎你，新朋友。」

驚訝之中我像在水裡一樣漂浮，身體轉向看往聲音的來源，是一個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美麗少女，銀色長髮對映著白皙的皮膚，淡藍色的瞳孔彷彿會將靈魂吸走，身穿輕盈的薄紗，背後長著有羽毛的翅膀。

等等…翅膀！她難道是天使，所以我應該已經死了吧。少女見到我驚恐的眼神，為微笑著說：「放心，你沒死，這裡是"時間之外"。」

我聽得越來越糊塗，皺著眉有狐疑的問：「時間之外，那是什麼意思？」

這時少女的後面，一個巨大的黑影靠近，是個身高至少有我三倍，體型魁梧的巨人：「就是你現在已經不再受時間的限制了！」

我雖然是個男人，但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尖叫了出來。

只見少女掩嘴而笑，巨人則是哼了一聲便轉頭，留下了一句：「真沒禮貌！」

而我也才發現，即使壯碩沉重的巨人，在這裡一樣漂浮在半空中。這時緩緩的低頭看，底下是我所居住的城市，但才一下子，就看不見剛才爆炸的煙硝，我瞇著眼找尋，就像在數千英呎的高空看地面，努力的找到工廠的位置。

那個地方已經變成另一種型態的工業區：「這是怎麼回事？我昏迷多久了。」

少女聽了我的話，輕輕地飄到我身旁說：「你應該問的是，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多久了。」

我又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她：「什麼意思？不要靜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。」

少女指著底下的城市，拉著我的手，像游泳一樣往下俯衝，速度非常快讓我不自覺的用手臂遮住眼睛。

隨後停止了下來，少女看我緊閉雙眼，就笑了一下說：「別怕，張開眼睛看吧，我說過了，我們在時間之外。」

當我緩緩張開眼，看到外面的世界在飛快的運作著，我雖然進到平常歲熟悉的街道間，所有的人事物在身邊流動，但好像我不存在這個空間一樣，跳脫出了這個世界。

呆了一陣子，我才回頭問少女：「之外？是指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嗎。」

少女微微笑著說：「可以這麼說，對現在的我們而言，這個世界的一天是我們的一秒鐘，在對話的時候，應該已經過了幾個月了吧。」

我也真的傻住了，久久不能接受：「所以，回不去了嗎？我們會永遠被困在時間之外！」

少女輕輕拍著我的肩膀：「我明白這很難接受，當初我來這裡的時候也是一樣的，但過一陣子你就會知道，這不是困住我們，而是把我們從牢籠中釋放出來。」

隨後她拉著我飄回到半空中，看著地上迅速的變遷，都市擴建非常快，只見森林山岳漸漸消失，人類的文明發展也急速成長，才過了一段時間，樓房就越蓋越高，甚至到了我現在漂浮的地方。

看著在不遠處的少女，沉靜心情的我也才慢慢游了過去，一開始還抓不到訣竅，感覺像在水中掙扎，練習了幾次才知道要怎麼移動。

來到她身邊，看著她背後的羽翼，我問了一句好奇很久的問題：「妳有翅膀，妳不是人類，對吧？」

少女看我疑惑的臉又笑了出來：「這就是我們每個世代的最大問題，總是以為這個世界只有自己，你剛才問題的意思，好像已經定義了只有你才是人類。」

我忍不住盯著她的翅膀看：「但是就我所知，人類並沒有翅膀阿！」

少女動了動背後的羽翼：「而在我的認知裡，人類不應該沒有翅膀。」

隨後她指著地上的高樓對我說：「看吧！時候差不多了，你可以親眼看到這個結局…我已經看過了。」

這時也才發現，底下發生大事了，混濁的空氣籠罩著都市，許多房子開始荒廢，甚至多處發出爆炸和紛亂的聲音。

我有點驚恐的說著：「怎麼了？」

少女有點哽咽的回答：「結局到了！」

又過了一段時間，高樓開始坍塌，城市荒廢充滿沙塵，燃燒的烈火逐漸消失，全地變得像死城一般沉靜。

這時少女才又開始說：「我是你們之前一代，生活在地球的"人類"，那時擁有最高智慧的人，都跟我一樣是有翅膀的。後來族群越來越強盛，開始竭盡所能的開發地球的資源，研發高科技的工程技術，眾多的人成為這些技術運轉的動能，包含我在內，日復一日的漫無目標工作著。」

我心想這不是跟我的情況完全一樣嗎？然後我看了一下底下掩埋在塵沙間的大樓，一棟棟的倒下：「然後有一天，妳被拉到了時間之外，看著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像這樣滅亡。」

少女用手偷偷擦著眼淚：「對，那個巨人是比我們更早幾代的人類，聽說還跟恐龍一起生活。」

我有點驚訝的飄近那些已經變成破碎磚瓦的樓房：「所以，這已經輪迴了很多次了，每次人類的結局都一樣！」

少女也隨著我飄下：「因為當人類覺得自己的力量能控制世界，就會無止盡的強取豪奪。但其實大部分的人，最後都是在這道貪婪的洪流中，試圖找尋一個平凡的生活方式。逐漸的所有人眼中都只有自己，這股充滿破壞力的分食，伴隨人口爆炸壯大，至終將世界崩壞。」

灰燼慢慢散去，破裂的牆面鏽蝕粉碎，我也才體認到這個無法改變的結局，是個必然的結果。

又過了一陣子，空氣裡的塵埃隨時間沉澱，清楚的能看到高樓的殘骸間長出翠綠的新芽，很快的蔓延到各處，大地變得翠綠，殘破的樓房牆壁，也被藤蔓佈滿，空氣變得乾淨，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地球。

回頭看到因為剛才的話題有點沮喪的少女，我飄過去拉起她的手，開始快速的飛翔在樓房間，彷彿進入綠色的美麗隧道，她也被眼前的美景驚艷到露出了笑容。

然後我們俯衝下去，雖然觸摸不到，但像降落在綠地一樣，劃過了廣大的草原，往上直直的飛進高空，看到底下的世界，恢復到了沒有人類的美麗。

和少女相視而笑，我對她說：「雖然不知道是誰，拉我們到時間之外的目的又是什麼，但就像妳說的，有很多時候要跳脫出來才能看見不一樣的世界。」

看著底下湛藍的海洋、翠綠的山林和草原，我也發現不遠處的山邊，開始有了原始的部落村莊：「那是，又有人類出現了？」

這時在我們的身後出現了聲音：「或許這就是世界的輪迴，永遠不會停止的。」

轉頭看到說話的是個藍色頭髮，長相甜美的人魚。而先前粗曠的巨人也跟進，後面還有額頭上長著第三隻眼睛的人，越來越多人種聚集了過來。

我心想這個世界已經這樣循環了不知道多少次，居然有這麼多人種被拉到時間之外，但我仍深呼吸一口氣說：「要有信心，或許這一次，人類能知道怎麼與地球共存，開啟這個循環和把我們帶到時間之外的，就是對我們有信心，才會不斷讓人類嘗試，或許我們都能見證，永續的那一刻！」

巨人用低沉的聲音笑了一下：「也對，就來看看這次的結局如何，大不了就是又多一個夥伴，被拉到時間之外囉！」

我和眾人都全神貫注的看著那個部落慢慢擴大，在這裡的每一代人都曾經是那份希望，我相信總有一天，歷代以來的人種，會見證那個希望成真的時刻來到。